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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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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青婧的確在劉老師處找到了“失蹤”的徐影。而劉老師此刻卻有些自顧不暇。

原來不知道誰挖出了徐影過去就讀的中學,小學等信息,知道劉老師的存在。然而在那些居心叵測的帖子裏,劉老師不再是熱心資助窮學生的良善支教老師,而是一位培養“仙人跳”窮女孩的惡毒“鴇母”。

這些所謂的爆料帖,循著某些人說徐影年輕,又是小地方出來,沒什麽心眼,恐怕是被人操縱的話,編出了一個居心不良的壞老師,如何操縱窮學生,去騙別人錢的故事。

網絡爆料信息裏真假摻半,細節處栩栩如生,看起來煞有介事,只有青婧知道它們全是胡說!

還好它們暫時還沒爆出太多劉老師的真實信息,劉老師住所還算安全。

青婧終於見到仿佛失了魂一般的徐影,她不知道應該對徐影說什麽。山外人執念的所謂“貞潔”對她來說一文不值。她發現自己不管來到外界多久,依然無法理解他們的價值觀,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安慰徐影。

她想到過去曾看過的法律條款,學著他人的樣子幹巴巴安慰道:“你別擔心,教授一定會被繩之以法。”

徐影沒有看她,只答道:“我知道。我保留的證據很充足。”

“呵……”徐影消沈無比,低低道,“可法律管得住人心麽?”

“我相信你……”青婧想到自己一貫都說不在意這些貞節牌坊的,又加碼道,“仙仙她們也說都相信你!”

果然下一刻徐影仿佛凝固的身軀有了幾分動容,她木然的臉上忽而流下一行清淚:“她們……真的相信我?”

“她們都信你!”青婧遞過自己的手機,裏面有任莎仙和幾位女同學錄好的話。

“徐影,我始終都站在你這邊。我相信你,你別害怕,法律一定會為你做主。”

“不是完美受害者又有什麽關系,受害者就是受害者。應該感到羞恥的是那些施暴的惡人!”

“第一次沒那麽重要,我相信你決不會仙人跳!”

聽著錄音裏大家一聲聲的相信,徐影終於抱著手機大哭起來。

劉老師看到徐影終於有了正常反應,一直懸著的心才敢放下。她千恩萬謝青婧,青婧卻看到她本來豐腴的臉龐變得消瘦,甚至鬢邊早生白發。雖然徐影並非她的孩子,她卻勝似徐影的母親。

從過去的只言片語中,青婧知道,徐影的父母都不是通常意義上疼愛女兒的父母。他們更多地將徐影視為搖錢樹,只有在需要用錢時才會給徐影打電話,逢年過節,或者徐影生日的時候,他們都仿佛不存在。

而徐影也沒將他們當作父母,當徐影跟青婧聊起這些事時,只冷漠地說,他們就是討債的人,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。

趁著徐影總算精神穩定幾分,劉老師不再時刻守在她身旁。

她拉過青婧,跟青婧吐露了一個埋藏許久的她和徐影兩人共同的秘密。

任莎仙無論如何都不想在這個地方,這種時候見到白老師,她甚至已經忘記白老師才是他們這群人裏,最期待來到媧神村的人。

她想起那日她偷聽青婧給白老師打去的電話,青婧叫他不要來村裏,說明青婧還是想放他一馬的。偶爾深夜裏,任莎仙想起此事,還覺得青婧良心未泯。

然而白老師現在已然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,任莎仙的臉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,她心想,她就不該還對青婧抱有希望!

“白老師……”任莎仙慣性地喊出聲,然而聲音卻微弱得仿佛清風拂落。

白老師笑著說:“怎麽了?高興傻了麽……唉,抱歉我來遲了。我前幾天就到了山下鎮子裏,也沒人來接。打你們電話都打不通。幸好——”白老師笑著看了看旁邊的瘦幹男子,“幸好有這位大哥。這幾天我到處打聽媧神村,鎮子裏的人都說不知道,恰好被這位大哥聽見,便說帶我一起回村。我連忙跟他來了。”

“嘿!”白老師擦著滿臉汗,他應該剛進村,山路難行,天氣又炎熱,身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,幾乎糊住了整副眼鏡。他摘下眼鏡,擦拭幹凈,戴上道,“進村的路真的好難走哇,你們來的時候我還笑你們,唉,果然是看人挑擔不吃力,自己……”

白老師仿佛還在課堂上一般侃侃而談,然而卻見眾人的神色都興致缺缺,任莎仙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,不禁止住了話語。村民們又圍了上來,白老師退到任莎仙身旁,終於有幾分察覺不妙地道:“村子裏的大家好熱情……她們——”

任莎仙忽抓住他的手,吼道:“跑……現在不跑就完蛋了!”

“啊——”任莎仙拉著他剛跑出幾步,青婧青姝兩姐妹正好在來院壩的路上,將將擋在兩人身前。

任莎仙急道:“你別擋著我!”,便想要從她們倆身邊逃離。

然而青婧只淡淡地道:“跑得掉嗎?”,任莎仙便停下了腳步。

白老師正莫名間,旁邊青姝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,他也回之一笑。

身後正要圍攏的村民們,看到青姝的笑容,都猛地停住了腳步。

然而她們仍感到不甘,其中一人喊道:“你們兩姊妹,莫要啥子人都要霸到起,有點扯怪(故意制造矛盾)唷!”

青姝向妹妹投去一眼,伸手指了指白老師,又朝身後她們的小院望去,搖了搖頭。

青婧挑了挑眉,她雖然知道易恒遲早要被放棄,沒想到這麽早,遂對村民們道:“這個人我們留到起,我們屋頭的人給小桃,你們想要就跟小桃要切。”

任莎仙不懂這峰回路轉,但既然能把白老師留下,暫時也顧不上想其他人的後果。

村民們仍有不滿,但大部分人已散去,剩下的人嘟嘟囔囔,卻不敢硬抗,最後還是無奈離開,走之前心裏有氣的人伸手欲扇瘦幹男子幾巴掌,被他機敏躲開。瘦幹男子逃到青姝身後,方憤憤道:“管我啥子事嘛,只曉得按到我整!”

他偷眼覷著青姝,討好地道:“我把他帶起來勒,我要得(很好)嚎。你高興不嘛……”

青姝笑笑,青婧卻作勢要打他,瘦幹男子連忙逃開,嘴裏還憤憤不平道:“我做錯啥子事了嘛,一個二個都那麽歪(兇)……”

任莎仙此時猛然省起這人她曾見過,就是壩壩宴那天,燕子用繩子牽來的那個幹瘦男子。他既然能在山下鎮子裏遇見白老師,說明他可以自由出入村子。或許他平時負擔著去山下采買的工作,任莎仙在心裏記下了這個人。

直到他們一起返回小院,任莎仙敏感地發現易恒已不在。青婧先一步回來將他帶走了。

此後,在任莎仙的房間裏,她撿緊要的將這些天在村中發生的事講給白老師聽,一系列事件都超出常規,白老師如在雲裏霧裏,仿佛在聽天方夜譚。

在山外的文明世界裏生活得太久,他很難理解村中發生的事情。還好他畢竟研究民俗,最後調節情緒接受了這些信息。

“所以現在,這裏就剩下我們……和青婧……其他同學都沒跟你們在一起?”白老師艱難地理清中間的關系。

任莎仙點點頭,說:“易恒這時應該和潘……那個變態在小桃那,於班不見了,江雨和吳城在另一個地方住。”任莎仙現在提到潘人傑的名字都嫌惡心,只稱他是變態。

白老師發現她話裏的省略,本著老師的心理問道:“你說變態……是潘人傑嗎,你們發生矛盾了?”

任莎仙不想多提潘人傑的事,轉移話題道:“青婧不是給你打過電話,要你別來,你為什麽還要來?”

“你們這些學生都來了,我作為帶隊老師,怎麽能逃避,我得對你們負責。”

任莎仙一陣沈默。從白老師先前的自述裏,她已知道青婧的確沒讓人去接他,但他最後依然來到村子裏,這或許就是他們都逃不開的宿命。

“這村子確實很特殊。”白老師畢竟沒有親眼目睹那些兇險,聽完任莎仙的講述,他只能暫時得出這個結論。

任莎仙道:“我們得想辦法,先救出江雨和吳城。”

既來之則安之,任莎仙心底有幾分隱秘的慶幸,總算來了一個可以討論的人,而不是只能自己一籌莫展。

白老師點點頭,道:“你搜查到多少線索了?”

“線索?”任莎仙有些楞神,“什麽……的線索,村子背後的秘密,還是韋師兄那個……”

“所有你知道的事,關於青婧姐妹,關於村子,還有那個你見過的也是登山失足跌落的男人。”白浩然很有條理,把任莎仙所掌握的信息都一一梳理出來。

先前發生的諸多事情,任莎仙只記在了腦子裏,一件件一樁樁沖擊太大,她甚至都沒想過要梳理這些信息。幸好白浩然初來乍到,還沒遭遇村子觀念的強烈沖擊,腦子比較清醒,便一邊聽任莎仙講,一邊將各種信息列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。

當談到江雨和她認為的“韋師兄”時,白浩然說:“這裏山勢險峻,一年到頭或許總有幾個不慎跌落山下的人,倒也沒必要把他硬和韋師兄聯系到一起。你們這是剛聽說韋師兄的故事,印象太深刻,才自然連接起來。那人應該也是覺得你們說的話奇怪才跑走的。”

任莎仙此刻冷靜一想,的確,除了登山失足這點,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那人是韋師兄,她的確是被江雨影響了。而江雨之所以那麽希望那人是韋師兄,也是被先前看過的報道影響太深,而且,失蹤二十年的首富之子,如果真能被她們找回,倒是像部挺精彩的電視劇集,符合少女的愛好。

不過這畢竟都只是猜想,白浩然最後只是將“韋師兄”三字在那人後面做了個標記,打上問號,也算是個思考方向,而不是下定論。

白浩然接著問:“你說吳城受傷是因為穿了疑似青婧父親的人的靴子……從你的描述和吳城的表現來看,那雙靴子價值不菲,青婧的父親,倒像是跟我們一樣的人。”

“跟我們一樣?”任莎仙瞬間領悟,“她爸爸也是被拐賣來的?”

“大有可能。”

任莎仙低頭思忖,接連發生的事太多,導致關於青婧父親的事情,她幾乎沒有往深處想過。但從青婧過去在宿舍所講的那個,關於她父母相識的奇怪故事,和那雙靴子來看,青婧的父親,確實很有可能來自山外。

不然為什麽整個村子,只有青婧青姝兩姐妹會讀書寫字,跟別人完全不同呢。

會教她們文化常識的人,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
“不過青婧曾說過,她父母都很早就過世了。”想來沒有太多線索可尋。

“既然你們之前能發現靴子,說明青婧姐妹將她們父母的東西都保存得很好。不如,我們現在就找一找,看還能不能翻出別的東西來。”白浩然說幹就幹,他站在任莎仙房間裏,就想開始將這裏翻個底朝天。

任莎仙本能地認為亂翻別人的東西不好,然而都到了這一步,再聖母心也無法阻止他們去了解背後隱藏的故事。

不過她不太懂,找到青婧父親留下的痕跡又有什麽用。

白浩然一邊同她翻找,一邊解惑道:“青婧姐妹在這村裏也算是個異數,既然大家都是文盲,兩姐妹的父親為了讓她們讀書,又做了什麽努力?畢竟聽你說,村裏男人,特別是被拐進來的男人地位極低,不僅要被共享,還不能出門。但她們父親好像還挺特殊的。你先前說,要從村子裏與眾不同的地方去找突破口,這點我很讚同。”

“要讀書練字需要書籍,紙筆,墨水等等,她們父親又是從哪裏得來的?這些疑點咱們都可以查一查,越想越覺得這個人不簡單,或許他就算不在了,也會留下有用的信息給後來者。”

白浩然認真分析著,任莎仙逐漸被他說服,跟隨他的動作。很快,兩人就從另一個鞋盒裏,翻出一本筆記本。A5大小,硬皮絨鍛封面,即使經歷了漫長時間,仍然沒有一絲損毀,仿佛銅墻鐵壁般保護著內容物。

“她爸用的東西都不便宜啊。”白浩然喃喃。他心裏不禁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受。一個看起來出身良好的男性,卻默默死在這個窮山惡水的小山村,或許是生為同類,白浩然對他充滿了同情。

任莎仙也有幾分唏噓,不過她更著急打開筆記本。她有預感,這或許是青婧父親的日記本,就像很多冒險故事裏記載的一樣,冒險者總會得到一本受害者的日記,記錄了許多重要事項,為接下來的冒險指明方向。

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。筆記本看起來堂皇,拿起來卻很輕,打開來更是除了扉頁,裏面的內頁都被撕光了。

“臥槽……”任莎仙忍不住來了句國罵,一張紙都不給我們留下啊。

白浩然也很懵,好不容易找到本筆記本,原本想著好歹會有些有用訊息,然而居然一張紙都沒有,就剩個空殼子……

任莎仙嘆道:“好歹還有張扉頁呢,也算是留了一張吧。”

扉頁上沒有多餘訊息,只抄錄了一首小詩。

“終於找到了!

什麽?永恒。

那是滄海,

融入太陽。

我永恒的靈魂,

關註著你的心,

縱然黑夜孤寂

白晝如焚。 ”(出自地獄一季·永恒王以培譯版)

詩下面有作者姓名,阿蘭蒂爾·蘭波。

對於稍微文藝點的人來說,法國詩人蘭波的名字不算陌生,任莎仙和白浩然都認識,也讀過他的一些詩歌。

蘭波是一位傳奇詩人,他十九歲前寫的詩璀璨了整個法國詩壇。然而他之後再也沒寫過詩,年紀輕輕就死在了非洲。他的人生也十分傳奇,詩歌充滿了激烈的情緒。算是情感充沛又愛好文藝的年輕人很容易喜歡上的那種詩人。

雖然任莎仙他們沒有得到日記訊息,但從這首詩上,仿佛能看到抄錄並且喜歡這首詩歌的人,應該是個朝氣蓬勃,認為自己的人生就像初升的太陽一般明亮耀眼的年輕人。

然而這個年輕人,剛發芽的夢想,就被扼殺在這個蒙昧的山村之中……

任白二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。

此時白浩然又翻出了筆記本下面的東西,那居然就是筆記本的內頁,然而內頁裏並沒有記錄任何有用的訊息,反而布滿了小孩子稚拙的筆跡。每一張內頁的正反面都寫滿了各種簡單漢字。一個字重覆地寫上一行,下一個字再寫一行,典型的小孩子練字本內容。

毫無疑問,這個漂亮的筆記本的內頁全部都被拿來用作兩姐妹的練字本了。

任莎仙道:“我覺得,她們爸爸,還是很愛她們的。”她想起青婧講的那個關於她父母的故事,“也許他並不是被拐來的,他真的愛她們媽媽,所以才這麽愛兩個孩子。”

媧神村如此缺乏資源,她們父親能把珍貴的筆記本都留給她們練字用,這一個個的漢字,都飽含著他的拳拳愛女之心。

白浩然卻覺得窒息。或許因為他還沒有結婚,還沒有孩子,他尚不能理解,一個擁有大好前途的男性,被困在這個一無所有的偏遠村落裏,是用著什麽樣的心情,教導年幼的女兒的。

所以白浩然生硬地回道:“不可能!看看他抄的詩,他覺得自己是太陽,他會是甘願留在這種村子的人嗎?”

白浩然出生在一個傳統的中式家庭,母親是家庭主婦,對他溺愛非常。而父親忙於工作,給他留下的都是不茍言笑的嚴肅印象。他對於父愛的感受十分淡薄,對於母親則格外依戀。這也是他找了個強勢女朋友的原因。

他認為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,是以他認為要不是這筆記本的主人根本沒法離開這裏,他恐怕並沒什麽閑心教孩子寫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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